昨日上午11时05分，北京律师朱爱民带着微笑，走出河北省磁县看守所大门后，告诉记者们“一切正常”，王书金向其表示不会翻案，将继续自供为聂树斌案的真凶。按计划，今日上午9时，王书金在河北省邯郸市中院受审，将验证是否“一切正常”。

　　王书金：不惧死刑

　　昨日，是6年来朱爱民与王书金的第一次见面。“他精神很好，身体也胖了些。”朱爱民说，王书金患有糖尿病，也在关押中被送进医院治疗，得到较好的救治。

　　根据朱爱民的描述，双方落座后，都表示看到彼此感到“很踏实”。朱爱民在社会上先后听到王书金“翻供已被处决”，“庭审将翻供”等传言，而王书金在关押中，也曾被告知“那个律师靠你出了名，早就不管你了”等说法。但双方一开始交谈，便“非常坦率”。

　　“王书金并不害怕死刑，他只是要求查清楚事实，自己犯下的罪行自己承担。”朱爱民说，他尊重王书金的诉求，不对其自供奸杀康某等事实进行辩护。因此，他预计今日的庭审时间不会太长。

　　在2007年4月的上诉状中，王书金的上诉理由主要有两条：2005年1月，王被河南荥阳警方传讯后，主动交代了强奸多人并杀害其中4人的罪行，属于自首；在交代的罪行中，奸杀康某一事有助于帮助聂树斌平反冤案，属于立功情节。在上诉状的末尾，王书金请求法院给一个“重新做人的机会”，但同时也表示这纯属“奢想”，几乎毫无可能。

　　聂家领两张旁听证

　　昨日中午，聂树斌母亲张焕枝带着7名亲友赶到邯郸。吃完午饭，张焕枝便赶往邯郸市中院，以利害相关人的身份，请求院方发放旁听证。

　　张焕枝表示，她期望王书金案的审理能为聂树斌案复查打开局面，但8年来上访未果的经历，让她对此事不敢过于乐观。尽管对她来说，这一趟花费不少，但必须要来旁听，至于法院允许不允许，那是法院的事情，“我们肯定得让你知道聂树斌家来人了。”

　　昨日下午，在邯郸市中院一楼办事大厅，一位工作人员知道张焕枝的身份后，就马上向领导汇报，并领其进入二楼的信访接待室。“一个领导说要给河北省政法委汇报，过了半个小时，他说可以给我们四张旁听证。我说我们没那么多人，就减到了两张。”

　　在等待两个多小时后，昨日下午5时30分左右，张焕枝领取了她和弟弟的旁听证后，离开了邯郸市中院。

　　高院微博播报庭审

　　数日来，对“王书金庭审将翻供”等说法，河北省高级法院一直没有正面回复。昨日上午11时35分，该院通过官方微博宣布，将在今日庭审开始后，通过该微博及时播报相关信息。

　　据邯郸市中院负责人介绍，王书金案庭审将在该院2号审判庭进行，该庭有100多个座位，但因为申请旁听者太多，截至昨日已无多余位置，“一个萝卜一个坑”，因此赶到邯郸的大多数媒体记者，将无法进入旁听。

　　邯郸市中院办事大厅一位工作人员称，王书金案将公开审理。而当地一位政法新闻记者得到的消息是，王书金案属于“部分公开”，涉及隐私的部分将不会公开审理。

　　昨日，朱爱民多次对记者强调，“一些坊间传言并不属实”，作为律师，他只相信王书金向他亲口证实的东西。

　　焦点

　　当庭质证聂树斌案可能性不大

　　在庭审前，外界对王书金案的关注集中于以下焦点：

　　首先，王书金会不会翻供，或者，庭审中会不会避谈奸杀康某一案？根据律师朱爱民转述王的表态，他不会。而在6年前的庭审中，他供述奸杀康某时，被法庭以“与本案无关”为由而制止。今天再供的话，会不会再次被制止，被视作聂案能否被复查的第一个关键节点。

　　其次，如王书金当庭供述奸杀康某一案，法院是否会进行质证？王的供述与案发现场情况高度契合，提供了被称作“非亲到现场不能提供的证据”，但是，毕竟年月久远，客观证据灭失，目前只有口供。那么，河北省高院是否会披露聂案的卷宗材料及相关证据，来质证王书金所述，无疑至关重要。朱爱民认为，根据法律规定，二审法院有权调取与该案相关的其他案卷材料，但可能性微乎其微。另有一种可能是，二审法院遇到这种情况，也可以裁定发回重审，再由下级法院退卷回检察机关，最后退侦到公安机关。

　　再次，2005年3月，河南商报《一案两凶 谁是真凶》报道刊发后，河北省回复称，已组织了一个由公检法三家组成的调查组，承诺将在一个月内公布调查结果。至今8年已过，调查报告一直阙如。王书金案的再审，能否助力之？事实上，河北省高院至今没有接受聂家的申诉，一直回复以“内部核查”。换句话说，聂树斌案的调查至今没有进入司法程序，这导致聂家代理律师至今无法阅卷。

　　最后，对王书金案中所存在的变更羁押和审判超期等程序性问题，朱爱民认为证据确凿，但他表示，是否要求有关方面做出说明并追责，将视庭审情况而定。王书金只想“死个明白”，所以代理律师也应将实现实体的公正放在首位。

　　疑问

　　王书金自称曾被劝“回避敏感问题”

　　在6月17日，接到河北省高院开庭通知之前，朱爱民仍不知道王书金羁押在磁县看守所。在两个多月前，他听说王书金因求速死，翻供后被执行死刑，就向该案主办法官求证，被法官否认。但当朱爱民赶到广平县看守所后，又被告知王已不在。他回头再问法官，得到的回答是“不清楚”。

　　昨日会面，朱爱民向王书金求证“求速死”，被王否认。他还求证了其他问题，“有部分现在不能对媒体公开。”朱爱民说，可以透露的是，有人曾给王书金做工作，“想让他回避一些敏感问题”。

　　根据王书金的讲述，从2012年开始，其羁押地多次变更。而这些变更，又一直为朱爱民所不知。

　　早在2012年1月17日，王书金就被从广平县看守所移到保定市顺平县看守所。根据广平县看守所民警对朱爱民的讲述，当时省高院去了三台车，七八个人。

　　呆了半个多月后，王书金被移到石家庄通往山西阳泉公路旁边一处建筑内，“是个铁路拐弯处”，王书金在被抓前还曾在当地干过活。

　　又呆了半个月左右，王书金被移到河北省安全厅看守所住了四五个月，直到2012年7月16日，他被移回邯郸市辖区，进入磁县看守所。

　　对这期间的经历，朱爱民表示因为职业要求，“不能详细讲”。可以肯定的是，王书金现在磁县看守所里住9个人一屋普通监舍。

　　记者讲述

　　“一案两凶”曝光很幸运

　　昨日，河南商报记者胡巨阳(笔名楚扬)向南都记者讲述了8年前“一案两凶”案曝光的台前幕后。“非常幸运。”胡巨阳说，整个报道能顺利完成，可谓是环环相扣，只要有一环脱节，聂树斌案很可能将永远石沉大海。

　　警察的惊诧

　　2005年1月17日，河南荥阳警方接到群众举报，称有一外地人非常怕警察，听到警车叫就浑身打哆嗦。这引起了警方的警惕，对其传讯时，他一开始报了好几个假名，都被识破，没过多久，便交代了其真名叫王书金，身背多起强奸和杀人案。

　　1月18日，警方将此案向媒体通报。又过了三四天，荥阳市公安局宣传科负责人到郑州办事，与胡巨阳聊天时，偶然又提到这起案子，表示很惊诧，因为河北警方将王书金带走后，传来消息，称王供述的石家庄西郊一起奸杀案十年前已经结案，凶手已被执行死刑。

　　可遇不可求的协助

　　胡巨阳认为这将是一条大线索，就与带走王书金的河北省广平县公安局联系。一位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在电话中证实，王书金供述的奸杀案中，确实有一起已经结案。

　　胡巨阳和同事随后赶到广平县进一步调查。广平县公安局主管领导告诉胡巨阳，采访必须经邯郸市公安局批准。胡巨阳到邯郸市公安局后，恰好管宣传的一位负责人与广平县公安局主管领导是亲戚。借着后两者的善意和信任，胡完成了采访。

　　然而，胡巨阳得到的信息比较模糊，广平县警方只知道石家庄结案被枪毙的男子姓聂，住石家庄西郊，离市区不远。

　　为找到聂树斌家，胡巨阳和同事租了一辆出租车，在石家庄西郊从早晨开始寻找，逢村进村，见人问人。一直到下午三四点，才问到鹿泉市下聂庄村，这个村子既有很多姓聂的，也有一个姓聂的男子在10年前被枪毙。

　　当看到“下聂庄”村牌时，胡巨阳知道成功了。

　　聂母见到报纸后下跪

　　在初稿完成后，为了确证万无一失，河南商报时任总顾问马云龙又赶到石家庄，对该案的关键证据再次核实。

　　2005年3月15日，河南商报《一案两凶，谁是真凶？》见报。当看到关于儿子的白纸黑字，张焕枝马上跪了下去，号啕大哭。

　　本版采写：南都记者 孙旭阳

(原标题：聂树斌案疑似真凶：不会翻供)